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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府對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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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府對詩

侯府後花園的涼亭裏,早有小丫鬟們準備好了西瓜、月餅及菊花酒等吃食。因著要賞月,自然不能叫燈籠搶了月亮的風頭,只簡單地布置了幾個花燈,倒襯得月色更加皎潔了。

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,長安城裏這些不必為生計發愁的少爺們,在詩書造詣上卻都暗暗較著勁。即便是飄逸灑脫的二少爺徐沛孚,也未必就不想博個才子之名。

永寧侯夫人笑望著小兒子徐沛璧,慈祥地道:“今個兒當著你父親和林大人的面,你可要好好表現,莫一問三不知,叫兩個妹妹看了笑話去!”

徐沛璧自然不依,嚷嚷道:“母親這話怎麽只說給兒子一人聽,難道哥哥們叫母親放心,唯獨孩兒頑劣難登大雅不成”,說著又望向林景嵐姐妹,咧嘴笑道:“父親和林叔父自然是跑不了的,不過兩位妹妹也出身名門,豈能輕饒了她們?”

言下之意是在場的人,除了侯夫人和羅氏,有一個算一個,都得參與對詩。

林景嵐剛要婉言拒絕,就見羅氏笑瞇瞇地應承道:“四少爺放心,她們兩個自然也不該藏拙的……”,景嵐只得暗自翻了個白眼。

一旁的林逸嵐卻又紅了臉,剛才徐沛璧朝姐妹兩人望了一眼,在林逸嵐看來,卻是四少爺心裏眼裏有了自己。

好在光線昏暗,無人註意到她的異狀。現在林逸嵐眼巴巴地要展露一番,哪裏還記得自己只讀過《女誡》、《內訓》之類的書卷,對詩詞歌賦一竅不通這回事兒呢……

“既是中秋,自然離不了一個月字”,永寧侯輕撫胡須,朝林璟望一眼,道:“就讓他們幾個小的先開始,林兄的自然是要壓軸的”。

林璟擺擺手,謙稱不敢。

徐沛璧拿了一小塊月餅,道:“小餅如嚼月,中有酥與飴”,說完,便咬了一口,逗得長輩們哈哈大笑。

主題是月,他倒好,吟誦起月餅來了,林景嵐也用帕子掩了嘴笑。眼神卻不經意地瞟見了對面的徐沛霖,大家都在笑,只有他繃著一張臉,瞧著冷冰冰的,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,林景嵐忙移開了視線。

大家笑過之後,二少爺徐沛孚吟了句“秋空明月懸,光彩露沾濕”,大家連聲稱號好。

隨後,世子徐佩瑜的“今夜月明人盡望,不知秋思落誰家”,更是博得了永寧侯和林璟的大力稱讚。

“中秋佳節最是思鄉時候,飄零在外的游子以及他們的家人,怕是都眼巴巴地望著月亮,盼著早日相見呢”,永寧侯夫人讚許地看了世子一眼,又道:“沛霖,就剩下你和兩個妹妹了,不如就讓兩位妹妹先?”

徐沛霖淡淡地頷首稱是。

林逸嵐在一旁冥思苦想了半晌,好容易湊出了兩句,不願叫姐姐占了先機,忙道:“四哥哥剛才吟的是月餅,妹妹也有一句‘巧出餅詩心,貌得嬋娟月’,正和四哥哥的相稱”。

雖並不是極佳的詩句,可眼下圖的就是一個熱鬧,再加上林逸嵐聲音甜糯,樣子可愛,長輩們自然少不了一番誇讚。

徐沛孚更是打趣道:“四弟,你瞧,逸嵐妹妹為了你,竟也在這月餅上做文章呢,你們兩個年歲相當,有志趣相投,依二哥看吶……”

長輩在場,這話也不宜再多說,徐沛孚笑著住了口。徐沛璧聞言,又笑著朝林逸嵐這邊望了望,逸嵐的心跳就更快了幾分,咚咚咚地,如同打著小鼓一樣。

輪到林景嵐,她想起自己前世在不同心境下看過的中秋圓月,一時有些惆脹,脫口而出:“偏賞中秋月,從古到如今。百丈紅塵落,萬裏苦海沈”。

這句一出,眾人神色俱是一怔。林璟心中又喜又憂,他從前只覺得長女聰穎過人,卻從未想過她才十三歲便能不假思索地吟誦出這樣的句子。

羅氏不像永寧侯夫人這樣的出身教養,她可不懂什麽詩詞歌賦,從開始到現在不過是跟著湊個熱鬧,在旁邊添幾句可有可無的誇獎罷了。

雖不明白林景嵐詩裏的意思,可也知道“苦海”不是什麽好詞,再暗自往左右一瞥,見侯爺、丈夫、侯夫人俱沒了笑意。原本還擔心景嵐壓過林逸嵐,此時略略松了口氣,認定了林景嵐掃了大家的興,心裏一陣暗爽。

還未等羅氏高興夠呢,其他人俱已回過神來。

永寧侯嘆了口氣,道:“林兄,你這長女小小年紀便能有百丈紅塵、萬裏苦海的格局,日後必定能成大器”,心中卻暗嘆一句:可惜了,是個女兒身……

徐沛瑜、徐沛孚、徐沛璧兄弟三個也爭著搶著把林景嵐的詩評了一遍,都是讚不絕口。

羅氏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,見大家驚艷於林景嵐的才情,腦子轉了一個彎,忙望向徐沛霖,笑道:“該三少爺了”,只盼著能借著徐沛霖轉移大家的註意力。

果然,話音一落,大家齊齊望向了徐沛霖。林景嵐自然也不例外,朝對面望去,視線卻和徐沛霖對上了。他的眼眸如黑亮的寶石一般,直教人挪不開視線。

片刻,他徐徐開口,道:“百丈紅塵皆是客,萬裏苦海浮再沈。緣何千年貪明月,只見嫦娥不見君”。

林景嵐一怔,他詩的前兩句正巧把自己的後兩句嵌了進去,自然是有意為之的。

還未等其他人開口,徐沛璧笑道:“三哥和景嵐妹妹倒是投緣,旁人都是兩句,他們卻是四句。三哥也真是,中秋本就是賞月的,你卻說我們貪明月……”

話音未落,永寧侯夫人便打趣他,道:“是啊,我們沛璧可不曾貪戀過月色,你只顧著悶頭吃膏蟹和月餅了,哪裏分得出心思往天上望呢!”

這話又引得一陣笑,連一旁服侍的丫鬟們都跟著輕笑出來。

已有林景嵐的珠玉在前,林璟和侯爺只顧著回味,也無心再去吟詩,眾人閑聊了一陣子,林家四口便告辭離去。

***

過了幾日日,林景嵐的詩句竟在長安城中傳開了。

冬月一邊給林景嵐梳頭,一邊笑道:“外頭還有人誇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呢!”

林景嵐苦笑,那樣脫口而出的句子絕對算不上好,不過是因著自己年幼,又是女子,被添油加醋地一傳,也就弄得人盡皆知了。

這些虛名,她前世得過太多,早已不放在心上了。

可林逸嵐和羅氏卻氣得肝兒顫。

林逸嵐巴巴地想了半天,好容易被四少爺徐沛霖多看了兩眼,正滿心小鹿亂撞呢,就被林景嵐搶了風頭,怎麽會不生氣?

羅氏更是意難平,本想著本指望徐沛霖說句好詩,來蓋過林景嵐的風頭,誰知道他竟又幫了林景嵐一把,心情就如吞了蒼蠅一般一言難盡。

在那夜回程的馬車上,羅氏母女兩個都是皮笑肉不笑的,沒給林景嵐好臉色看。若是林璟不在場,只怕會直接用言語惡心林景嵐了。

林景嵐倒不在意她們的冷嘲熱諷,現下她最關心的是父親的生死。

雖然一時半會找不到元居安,可住在雙桂巷的劉子川卻並不難找。

劉子川反對變法,又是能在外邊走動的男子,自然比林景嵐這個悶在後宅的女子消息靈通,若能和他說上話,了解他對變法的意見,或許能夠為父親林璟做些什麽。

只是她一個十幾歲的閨秀,要向和劉子川說上話,卻也沒那麽容易……總不好穿上夜行衣深夜潛入劉家吧,林景嵐又不會武功,只怕還沒出府,便會驚動了冬月和春雪。

林景嵐蹙眉思忖,半晌之後,嘆了口氣,眼下怕是只能去求羅氏幫忙了。

帶著春雪來到了正房,規規矩矩地給羅氏行禮問安。

羅氏扯了扯嘴角,吩咐丫鬟給林景嵐奉上了茗茶。

“母親,眼看下月便要科考,女兒想起大舅母提到過的劉四公子,即是有才之人,若能請到府裏讓父親指點一二,日後或許也能成為父親的助力”,林景嵐漫不經心地道,說完便輕啜了一口茶。

說者未必無心,可羅氏這個聽者卻十分有意。

羅氏早就派人去雙桂巷打聽過劉子川的名聲,相貌人品都是沒得挑的。

林景嵐如今一提,羅氏心思一動:雖說中秋那日徐沛璧多看了幾眼林逸嵐,可畢竟身份相差太大,林逸嵐不知天高地厚,可羅氏這個做母親的卻不得不為女兒多做打算。

劉子川這樣的出身,定然不會嫌棄林家,何不順水推舟,就按著林景嵐的意思,用夫君林璟的名義把劉子川請來呢?

羅氏辦事不喜拖泥帶水,打發了林景嵐之後,當即吩咐小廝去雙桂巷劉府送帖子。

借著指點之名,行相看女婿之事,在長安城裏也不是什麽新鮮事。別人做得,她羅氏自然也做得。

劉子川不是書呆子,之前家裏請羅大奶奶出面去林府說項,為的就是能得林璟助力指點。如今得了這個帖子,自然是暗自高興,沒有推脫拒絕的道理,當下就答應下來。

待小廝來正房回稟時,林逸嵐正在和羅氏說話,撇嘴道:“不過是個書生,就算日後中了,哪能和永寧侯府的少爺相比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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